觉醒之悟-

写画一体机,特摄皮套人。
严于律已,快活做人,私设上天,勿扰他人。糙人自恋,本性不改。不要死在无趣里但终归无趣,兴起而来,兴败而去。拉黑:舞到脸上的对家或个人,秉持我尊重你创作,你也尊重我想清静的心情就好。理解反向同理。我嗑什么写什么你猜?你猜我猜不猜你猜不猜?
M80老仓管人。
我认为,不论OOC还是正经向都是个人的创作喜好以及水平体现,抨击请直接找我,让我看看你究竟想骂什么?我不会听取什么骂声,只是有兴趣看猴。
CP向标注明晰,请勿在评论拆逆。

【中篇】《过罪》·下(神日狛)

【第一章】

番外一 

刚刚战刃拎走了照顾狛枝的罪木,病房里仅剩他一人。

狛枝昏迷大约两天就完全清醒,因为他幸运得没有受重伤,拿他自己的话说,为了希望,轻微脑震荡加上右臂骨折也完全是应该的。

他幽幽转头,蹬着白床单爬起,单手的平衡并不是很好,几次都会无意地借助伤痛不止的右手,疼得眼睛也酸涩地想流泪。挣扎半天,最终是把打石膏的右手挂在脖子上翻身下床。

罪木不在也不算糟糕,之前不论上厕所或洗漱,都有她跟去,有个女孩在场多少是不方便的,便也幸亏战刃把她给带走了。

今天刚好碰上休假,时间已过傍晚七点,学生陆陆续续回家了,本科和预备学科里都不怎么有人留校。

在空荡荡的走廊里行走,浪费时间似的回了自己的宿舍,窗外渐深的夜色勾起一部分永远模糊不了的过往,他垂头扶墙前行。

少年的表情不清晰,犹如天边那轮半月,时有受薄云蒙覆,透露晦暗不明的光华。

打开浴室门,拧开水龙头,病白纤长的手指手流水冲刷,漫漂冲落指尖的剔透水液里小气泡溢满,五指并拢接了一掬水,清洗脸孔。睡得有些久,反是再睡下去也不是好事。拭去一些水珠,对镜中的自己审视一番,扯过毛巾边擦脸边出去。

来到桌前,那里有本书是本想前几天还掉的,出了意外便也没去还,不如就直接去图书馆还书顺便看会儿别的书。

这次的《名侦探少年事件簿》系列还没看完,感觉偶尔看看这类剧情做做少儿级别推理的悠闲书籍,也可以好好放松心情,缓释压力。

经过通往二楼的楼梯口,狛枝联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恐怖片,不禁“嗤噗”地笑出声,笑声在幽静的大厅被直接放大,尤其是楼梯间,连扶手也因此而振动。

由此可见他的声音过大?绝不是。笑声如何放大,也是不至于使三米外的扶手产生敲击后才有的振动。

也说不定就像电影的描述——半截身恶鬼沿扶手爬上。

狛枝小心翼翼地靠近楼梯口,手掌与耳朵贴紧扶手,隐约分辨出,源头来自楼上。

看来不是恶鬼啊,不过,万一是只有下半截的恶鬼呢?哈哈哈哈……

振动消失了,狛枝决定上楼去看探一番。一步一步都谨慎非常,一直走到出口,狛枝探头张望楼上,不一会,扶手竟又振动几下,再消失。触电般缩回手,他后退到墙角蹲下。

根本不需要寻找扶手振动的源头在何,其实他一开始便踏入了对方设好的简单陷阱,坦白说,穿着病号服还身带伤势的他,本就是笼中鸟。

接下来扶手的振动越发明显,连脚步声都清晰无比。

冷静下来,深呼吸。狛枝提醒自己的同时,眼珠子四处转动观察。上行的脚步声间隔大,速度慢,扶手振动频率大约是稳定的,灯光昏暗的情况下也别想分辨更多线索。

身体前倾,单只手掌触碰地面,尝试偷偷地窥探楼梯上的情况。

放下手后,手指先碰到了在抖动的线状物。

楼梯原本无人等待,随后却有黑影遮挡住头顶灯光。

他索性坐在地上,既已落网,何须再想简单逃脱。

他只找到了一星半点的原因。

狛枝看看手里从顶楼延伸到楼下的一股尼龙线,苦笑无言。没能预料到罢了。他逆光抬头,想看黑影的真面目,但看不真实,反倒被染血的西装惊得直瞪眼。

能看出的仅仅是那人身姿欣长,和披散近脚踝的黑色长发。唯有他站在自己面前才感受到快不存在的丁点活气,狛枝想,这个人哪怕确确实实现在这里,也会散发自然的背景感,如一团稀薄透明的空气。

也许他们在对视。

话哽在喉咙不上不下。他能觉察到,这个人就是他愿意赌命追寻的光。他心底生出最胆大的想法,简直要冲出喉咙呐喊起来。

你是……

希望吗?!



尽管是由对方简单粗暴地扛到楼下,过程中肚子又被各种硌得生疼,狛枝还是从心底涌起激动情绪。

可以把心意传达到吗,我这样渺小的垃圾……

安稳坐在病床上,狛枝等他抬头时能够看清真容,虽然他理解不了的还有从头至尾都抓不到机会去观察对方的相貌的缘由,然而想来又觉得是对方刻意而为之。

洞悉人心的人没让狛枝即刻如愿,他抬头时翻手虚挡狛枝的眼睛再背身对病床。

他身上有全部,等同于,他身上有了吸引狛枝的一切。

所有都是难于抵抗到犯规,滋生的种子诱发渴慕。

咕噜地咽下唾液。

“是不是我没有资格见到你的真容?我能够,看一看你的脸吗?”狛枝推测起对方并未立刻离去的缘由,不由得出声问他。

缠乱不清的想法中又时刻提醒注意言辞,没有被马上杀死从不意味不会惹怒他。

他的手放在被子里悄悄绞拢床单,掌心渗出湿乎的汗,将越发灿烂的笑容挂上脸庞,作出一副轻松自若的期待颜色。

“……啊,我果然在自以为是,而且单单坐在这里就可以感觉到,充满了希望的气息,如果说要再有其他的祈盼之心的话,我是完全不敢多提,尽管从不知晓学校里还有你的存在,但现在,你站在我面前,我和你在同一所学校念书,就是我感受到的,最大的幸运。”

黑发下的脑袋动了一下,彻底地转过来,而那副容颜轻易击碎可狛枝的大部分期望。

“你满意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讨厌到不能再讨厌的脸,配上宁静冰冷的神色,和溢满的“希望”气息。仿佛眨眼就会拉开距离,瞬息后他就遥远到一个自己陌生得一塌糊涂的次元当中。

开玩笑,还是做噩梦呢?

“我已经感觉到了无聊的气氛。”不等狛枝再多追问,他先伸手覆起狛枝的上半张脸。

狛枝在此刻表现得出奇平静,并抓住他的手腕问他:“日向君,再见面的时候你会告诉我真相吗?”

“我名神座出流,超高校级、希望。”

Kamukura Izuru.

才在心中重复了一遍,那只手就毫无阻力地要收回,带着他紧握神座手腕的另一只手。

意识源源不断从大脑里流逝,蔓延,倦意柔和地包围狛枝的思维,手被重力拉扯回床上无论如何都挤不出一丝力气去再握住“日向”的手。

“日向君……”

受到催眠的狛枝终于沉入他交予的梦境。

掖好被角,神座幽灵般消失在保健室门口,像他从未出现过。


“呜呼呼呼呼,我们的希望先生对我特意准备的绝望游戏的初回特典和DLC《The Best——Gift From KibougamineGakuen》是否感到了有趣呢~这可是我能想到的,最赞最最最棒的保证金了哦~”

“成交。”


【黑白电影放映时没有声音。

观众离席已尽,黑黢黢的影院剩一人独自反复观赏。

他的声音淹没在放映机的运作声中,淹没在复杂的心声中。

他在某一刻祈愿,永远睡在这仿佛能触碰味蕾,赠予酸涩后漾开砂糖甜的死循环。

我的,希望?】


半个月后 私立希望之峰学园本科校区

松田夜助靠在班级的窗口,直视不远处千余名预备学科不知第几次组织的游行活动。

手里的漫画翻至新的一话。

上课铃响。

预备学科的罢课游行,已使得希望之峰在极短时间内陷入最尴尬的境地。

半个月前的事件再如何掩盖也终究是纸片包不住的火焰,他们不费多大力气就把事件闹得沸沸扬扬。

以至于出现针对本科生的恐吓信出现之前,本科与预备学科的校区便被校方完全隔离,虽说总之是缓解不了本科中的人心惶惶。

摸摸未愈的手臂,狛枝又专心地做起笔记。

他觉得自己一定要再找到日向创。他要把所有真相一个一个地挖掘出来,还要和自己的希望站在一起。

充满执念的神情仿佛被折磨透彻,疯狂且不甘地渴求所知,无惧于前路的渺茫,为无法判定的希望虔诚爬行。

是属于他的希望……

他的……

可怕至极的执念紧紧缠绕狛枝的思想,脱掉理智中少得可怜的平时思维,疯狂调动超乎常人的智力去抓住哪怕雾切响子都不知晓的细节,他自信,他知道的会越来越多。


冲突的爆发是必然。

目送他们逃离预备学科包围攻击的教学楼以后,狛枝戴上黑白熊头套独自潜回了附近,准备重新搜索一遍。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也确信凭借才能就能在人海当中找到想要的。

伪装巡视到二楼,进了厕所的杂物间,摘去闷热的黑白熊头套,背倚瓷砖喘气,往后靠了靠,稍稍地抵了墙壁,背后的支撑点竟开始缓缓移动,重心不稳的他向里跌坐进去。

意外的是里面居然有一个密闭的小空间。

简单谨慎地探查一番后,通过分析室内灰尘厚度和一些散乱的文件内容,他暂时确认了密室的安全性。说不定在不被发觉为前提,可以当作临时的休息室和黑屋,但进出频率要绝对低。

稍做歇息,重新戴上头套,推开门,混入预备学科的行列。

眼前发生的惨烈现状超越了很多人的承受范围,同时将他们也拉入绝望的深渊。不能说狛枝自以为是,他心中想要更快寻得希望的欲望愈发浓烈,催生出“无论是谁是希望都要追到”的意念驱使行动。

和希望一起消灭绝望,他也能被后世称作希望的一员吧。

在三楼的楼梯间上行,校内的喇叭忽然发出刺耳的调音,连戴着厚实的头套都觉得尖锐到要穿透耳膜,但附近的几个预备学科的表现却是不受影响的站立原地,抬头望着广播等待发言。

“校内放送,校内放送,发现了内奸哦,相互遇到的同学们请注意身边突然出现的家伙,记得验明身份,然后抓出内奸,把他用你们的愤怒和绝望消灭掉,唔噗噗噗,啊哈哈哈哈……”

狛枝的心瞬间悬吊到半空,神经绷得直直,飞速运转的思维开始做出判断,预备应对计划。

逃离和躲过,两个大选择摆在他眼前。

下策不选,那么,开始在预备学科里捕捉他的希望吧。

站楼梯上 停顿不多久,他回下楼镇定自若地走着,在走廊里的时候把手放在头套上保持半脱状态闪入图书室。

幸运的是图书室里就一两个人,也并未立刻察觉他的到来有异常,戴正头套后,将门从里侧上锁,他装作捡书放下钥匙一脚踢开,再若无其事地四处看看风景,拿了几份资料坐在桌子上翻阅。

凭他的幸运,不会有人在之间把他的出现当回事,不出意外的话,也能很快见到某人了。

事实也是如此,虽然并非异常顺利。

约摸是度过了大半个小时,外面有人要进来才发现门上了锁打不开,就此,计划顺利进行中。

在里外的共同商定下,里面的人后退到安全距离,由外面的人把大门砸开,可惜了这扇用了几十年的名贵木门。

预计划的身份验证还算成功地躲过,跨出图书室时也记得佯装无事地愤愤撕碎手中几乎背熟的资料,嚷嚷着违心的“绝望”与“无趣”同身边的预备学科抱怨。

他们的一言一行,充满失望后疯长的绝望,精神污染般干扰他人的思维,但对于身处正常群体或绝望残党中都属于“逆行”的狂热希望徒的狛枝而言,他们的全部绝望相加也不过如此。

二楼及以下的情况看来没有希望之人藏匿的痕迹,那么,下一个目标是三楼。

心跳速度就此逐渐加快,点燃了深处沉睡的虚无。

如同预示接近希望。

他踏上台阶,心情愉悦形同过去第一次登上希望之峰的大礼堂的演讲台。每一步的上行,都会使心头增添的希望愈盛一分,仿佛无限接近洗脑的自我催眠。

第七个台阶。

脚下又一次的悬空感拉扯狛枝回到现实。

不幸……

他撞翻了某个同样要去三楼的预备学科,有个人肉垫倒也没受多大伤,唯独头套在慌乱中和脑袋分开,咕噜一阵滚到走廊外。

“疼疼疼,走楼梯不长眼!”那人推开身上的狛枝,下意识看了他的脸,动作短暂地停顿几秒,扯着嗓门大喊起来,“狛枝凪斗,是狛枝凪斗!”

狛枝后退到楼梯却还是被扑过来的那人按在地上,肚子也立马挨了一拳。

“抓到本科混进来的内奸了,快来人啊!”

人群只因为这一句话迅速聚集,七嘴八舌地议论。

“真的是本科吗?他们不都是群贪生怕死的家伙么,居然有会就在这里的?”

“你落后得太绝望了,他是七十七届的幸运,狛枝凪斗。说不定是混进来破坏内部,没错。”

“我认识他,就是他,那个害日向君退学的人渣!”一个女孩子指着他的鼻尖说。

“他?!我要把他揍到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的绝望。”

“现在他的幸运就是垃圾!”

,但他到底是个预备学科啊……”

众人不过是借口,要对他展开“报复”。接下来还有不幸等着吧,还不够……还不够多……

当疼痛被习惯就不叫做疼痛,一想到将要遇见之人,他就情不自禁地把身处的环境抛到脑后放声大笑,一如既往带上了狂信徒的疯癫与自身贪婪的狂气,重病患者般使人战栗。

预备学科们陆续动手,继续围成团怨怨地咒骂狛枝。

有人提议:“把他送到毒气室,不信他还笑得出来。”

提议一经采纳,他们成了更加默契的团体,从七手八脚迅速调整到配合完全,将狛枝拖上三楼物理实验室。

学院被绝望的预备学科占领后,各处设施都遭到严重程度不一的破坏,也有被擅自改造为先前提到的用途,比如大型空气净化器成了毒气试验装置。

可预料的结局呈现眼前,他破布偶般坦然地躺在地面上。

“咔哒咔哒。”机器开关打开,夹带吵耳的杂音运转。

躺着看预备学科一个个出去关门上锁,狛枝摸摸受伤的部位,忍受浑身的酸痛爬起,踉踉跄跄地找了把椅子坐在上面查看机器的按钮。

没有意料中的刺鼻气味散发,反而在机器运转不多久后,杂音消失,留下诡异的寂静。

狛枝环视整个物理实验室,终于在机器顶端发现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影。对方知道狛枝会投来的视线,随机纵身一跃稳稳着陆,不出任何多余声响。

轻盈而飘逸张扬的纯黑发丝波浪般舞动于空气之中。

此时狛枝眼中只剩他,灰蒙蒙的眼眸折射出近乎倾慕的神采,哪怕身体靠椅子和背后的桌子才能艰难支撑,一跛一跛走到他面前,抬起颤抖不已的手去托上那张判断不出感情的脸。

“日向君?”对他而言,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的意义竟早已铭刻心头。

“我名叫神座出流。”对他而言,名字是作为人的躯壳所需的无聊代号一个。

再也不是躯体上叠加的痛楚之一,他甚至清晰地听见心底坚硬无比的东西正咕噜咕噜被熔化。是他亲手点燃并投身其中,促使它的熔化的存在。

他最坚定的仰信,是否将要崩塌?

双腿经受又一次刺痛后失去少得可怜的力气,膝盖滚烫又麻木,被身体的重量压下,他攀住神座的肩膀又,缓缓下滑。

手指一根接一根松开,身体瘫软回地面,祈求的目光便映入神座无动于衷的神座眼中。

坚定的,腐烂的,脆弱的,迷惘的……

无聊的。

他蹲下身对上狛枝的眼睛,明知道答案却也问:“为了你无聊的希望,你所付出的究竟是什么?”

狛枝恍然,以他的头脑不难考虑到这个地步,他亦对此心知肚明,不过是刻意回避掉。神色慌张起来,抓住神座的西裤裤脚,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可以把一切,都献上,咳咳……”

“你要的希望,是什么?”他对狛枝的恳求无动于衷,一双蒙上猩红的眼眸,反复打量身前被看透的,失去支柱,卑躬屈膝,低声下气的家伙。

嘴角被狛枝自己咬出血丝,坚持着手撑地面,与神座面对面。手掌蹭蹭衣服,狛枝胆怯地摸上神座的脸颊,感情欲强烈的低声呢喃,分不清他是自言自语还是对神座的倾诉。

他或许是真的着了魔,有时恨恨地念“Hinataku”,有时又温柔地重复“Hajime”,也止不住说出更甚的话语,放纵压抑甚久的情绪倾倒给神座。

“日向君……”

他想说的废话理当一如既往地多到溢出身外,最后却是沉默连同泪水一道付予神座出流。

神座不语,但依他的愿望,揽住少年伤痕累累的躯体,用日向创的语气安慰他,道:“与你无关。”

狛枝想他得到了新的希望。

属于他的希望。


【在江之岛欢快地继续她的世界性绝望计划的同时,他的附属游戏才进行到三分之一,至少彻底厌倦前他还会继续玩下去。】


他们是在数日后的傍晚抵达这里的,长时间的旅途中狛枝都处在半昏迷状态,而收整完毕的现在,床上的人也该醒来了。

神座赤足踩着蓬软的地毯,拉上窗帘,轻松隔绝里外两个世界。


屋内的舒适简直能让人一睡不醒。

裸露的肌肤曝于苍白的灯光下更显病气,前几日留下的淤青倒是褪去些许。

狛枝缩回手臂,猫似的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连串表示惬意的声音流出唇齿,白绒绒的脑袋探出被窝,倦意仍存的眼睛四下打量这个仿佛白日梦的新环境。

深眠将醒之际,“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就不绝于耳,朝左侧过身,神座坐在书桌前打电脑的背影已然收入眼帘。

“日向……神座君。”揉揉干涩的双眼,狛枝掀开被子正欲下床,脚踝处却受到金属器具的束缚,明显限制了活动范围,他顺铁环抓起链条放在面前问神座,“神座君,可以打开这个吗?虽说我是很不听话的人,但在神座君心目中我恶劣到要像家畜一样豢养吗?我可以保证面对的是神座君的话,是无论如何不会反抗的哦。”

神座停下手里的编程,端起桌上一盘涂果酱的面包和牛奶,递到狛枝的被子上。

“为什么?”狛枝放下铁链,拿起面包咬了一口, 像十足地信任神座来源不明的食物,“外面的世界再危险,我这样的垃圾虫死了也很正常啊……”

“没有为什么,立刻闭嘴。”自顾自走回书桌前坐下,神座继续他的工作。

听话地安静吃饭是狛枝的良好习惯,不过他安分没多久就打起别的主意。

“哗啦啦……”下床时盘在一起的铁链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响声。长度意料之外的刚好,只够他移动到距神座半米的地方,活动半径两米都不到。

他很快放弃骚扰对方的想法,乖乖坐在床沿抱膝发呆。

期间有发呆中断他下了三次床,简单地从屋里的设施判断出这是一处单身公寓的三楼,卧房简单配置巨大的书柜书桌,有客厅、厨房、浴室及一个小阳台。

房间的布局可能被神座后来修改过,方便狛枝一下床就能进浴室解决私人问题。

神座也懒得搭理他,中间也仅一次,给狛枝从书柜里取了一套西野的推理小说,二十多本太沉狛枝拿不动。狛枝如获至宝地接过书按理想阅读顺序排在床头,安定地打开最上一本《悖论16》。


接下去过了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

狛枝终于得知他们所在的地方叫塔和市,看起来像是一座被黑白熊和小孩子占领的玩具城,其他资料他什么也捞不到。

每天中午十一点神座都会出门一趟,正午十二点带着新鲜食物准时回来,偶尔还会带药品。他回来的时候西服上或多或少会沾星星点点的血迹,他也毫不在意,随手扔进浴室后转身去厨房做料理。

晚上十二点以前他也照常工作,不断完善某个程序,而狛枝往往会从床上先下来,招呼神座睡床,而通常情况他是不予理会的,等凌晨狛枝困得书盖脸倚着床睡去,再保存文件切断电源,摸黑把他搬上床,盖好被子,最后去往客厅裹起毛毯睡沙发。

这般平静的生活也浑浑噩噩地过去三天。

顺带一提,昨晚,也就是第三天,三天狛枝不洗澡完全受不了身体状态,主动提出要洗澡,神座终于把铁链放长到三米,尽管自由如此,狛枝还是趴地上也碰不到厨房门和窗帘。

事实上后来的一整周,神座完成了工作,他转变为异常慵懒的模样,浪费大半天在沙发上休息,等平常饭前一小时再准时醒来,出门找食物做料理,吃完接着睡。

安逸似在渐趋磨殆狛枝骨子里的敏锐和执着,亦或许不是。他在等待神座完成后,让他去见一个新的世界,最差,也能一同去面对绝望战斗吧。

说不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会给狛枝做与自己同份量的料理,坐在沙发上盯着直到狛枝僵硬地咽下最后一口。

十天下来估摸会长点肉上去,总归气血是比以前足了几分,病白的脸上也透染起隐约的健康粉色。

那么话说回来,洗澡的时候不发生点事,就实在太普通了。

真的很普通。

什么也没发生。


第十天,神座破天荒卸下狛枝的脚环,一同进浴室,脱外套时狛枝还往浴缸边缩,谁知神座连眼珠都不斜一下,不动声色拾起他俩的衣服放进洗衣机,再发挥超高校级家政才能的人形洗衣机般洗起自己的衬衫。

“神座君……”

“我改造了加热器作为净化器使用。”掐断狛枝接下来的问话,神座已经绞干衬衫。

低头自言自语了一番,狛枝倒也没别的话再说。

热水放得差不多时,神座赤裸上半身拎着衬衫开门去晒。

悄悄送了口气,狛枝丢开胖次,滑入清水的怀抱,秉着“既然能洗澡那就不管来源是哪里日子过得再可疑好歹是和希望一起过啊”的理念,享受起连日来都没能达成的愿望。

他可是在心里做好充足的面对不幸的准备了。

水雾缭绕的浴室,一个人。


神座在床上看书。

开门姿势可能不对,不,一定不对。狛枝拉紧身上唯一的大浴巾,勇敢地跨出浴室。

和希望睡同一张床的幸运,绝对会遭遇横死街头的不幸的。看神作的样子应该也不会告诉自己今晚一起睡这样不靠谱的事,平时有照顾他这种垃圾,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早就觉得极无聊又麻烦了吧。

唔——

神座君不开口就等于默认今天睡客厅。

“哗啦啦,咣当。”

书本轻巧精准地抛到他的脚边,他便抬着脚不敢跨过。

扭头对上神座的眼睛,那种不留任何余地的冷酷和命令方式,让狛枝瞬间感觉不听话不行。

他磨磨蹭蹭挪到床边,刚要爬上去又停了一下。神座的位置在外侧,从外侧进去会碰到。护着浴巾墨迹到床尾爬上床,贴着墙壁滚进被窝穿衣服。

定时关的灯光熄灭,神座躺下,睡之前目光在狛枝身上稍作停留,丢下一句话:“明天我会离开,去留自便。”

 “啊,神座君走了的话,我也该一个人了吧,虽然想无耻地说让我一起做点什么也好,不过想了想我也是个累赘啊。和神座君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天都想象不出外面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那么长的时间里我想过,世界在绝望,心里怀着希望,然后施展自己的才能,尽己所能,是一定可以重新建造充满希望的世界的,到时候要是让我来做无数垫脚石里的一块也很值得呢,我这种垃圾,万一还有人记得,说不定他们就会把‘希望’和‘狛枝凪斗’放到一块儿谈论,想想都觉得是在做白日梦啊。”

“……”

“神座君?”

睡了。


凌晨时,狛枝觉察到自己说不清是兴奋还是心神不宁的情绪,陡然间睁开眼睛,窗帘的缝隙还未透进日光,狛枝趴在床沿勉强从挂钟判断出现在还没到四点。

身边空荡荡的。

脚上失去数日以来的束缚后反而自由得不太习惯。衣物折叠整齐码在被子上,旁边是托盘装的培根三明治和没有开封的牛奶。

“果然就算是神座君,也会烦到急着摆脱我吧,忍受十天真不愧是希望。”下床穿上衣服,狛枝在屋内查看了一圈。

这里算是失去了神座生活过的气息,他本来就是不论何时离开都不会留下痕迹的人。

唯独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仍是静静地运转着,过去看了一下,电脑型号是很常见的,桌面也只有常用程序,网络没有连接,点击菜单栏,近期使用的程序记录都消除过,看看硬盘容量,电脑里的东西绝不多,就是一台普通电脑。

抱着试试看总会有收获的心态,狛枝点开“系统”,想把文档一个个点开来看。

幸运的是,点开第一个就看到里面除程序文件夹外还有个名为日记的文件夹,再点开,按日期顺序整齐排列的十个视频与十个文本展现眼前,标题全是十天的日期。逐一浏览下来,找到一些可循的规律,每段文字前标注的时间间隔都是十分钟,也就是十分钟记录一次自己的情况,没错,虽然没有写是谁的行动,狛枝自己是清楚得很,连自己都会忘记的看了几页书,身体状况包括心跳血压呼吸速率变化都有详细记录。

仔细想想,神座是能够像拥有机械师才能的左右田一样,既然研究改造净化装置不在话下,那更难一点的实时监控、检测设备和数据自动生成的程序对于神座,有材料就能完成吧。

只要用“他拥有所有才能”就可以理顺思路。光标下拉到底跳过有关自己的愚蠢生活日记,最后还剩一条条红字标注的记录。

X月XX日:11:00—12:00 21 / 15:00—16:00 14

X月YY日:11:00—12:00 17 / 15:00—16:00 16

…………

依次下去,推出是神座每天出去的时段,至于数字也说不定是食材数量?估算起前几天的食物。几斤大米几条鱼几棵白菜,等等,明知这么算一点都不合理啊……

心里的准确推论或许残酷,最终还是笑着对自己说,“神座君,做的是‘正确的’吧。”

事实上恶劣的寒意已布满周身,排除一切,他对他的信任源究竟来自哪里,他解释不清。

剩下的文件他也做了跳跃式浏览,再没收集到有用的信息,不如说是心不在焉随手放在一边了。

无意间瞥一眼窗帘,外面已是灰蒙蒙地亮了起来,随后不久,更亮一些的时候。他想起自己好久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了,暂时忘记要朝什么方向稍稍幻想,激动又毫无防备地期待起一个崭新的世界。

“刷拉……”

天空竟不是大亮天明,而是压迫人的阴沉,他所处的应该是三层或二层,仅仅看见路上的霾也厚重地笼罩附近的街头巷尾。

狛枝脸上刚浮现的微笑渐趋僵硬,正欲打开阳台门的手顿住,他还发现每天看到的光亮来自阳台灯。

犹豫没有任何用处。

一鼓作气拉开门,踏上阳台,浅浅吸上小口气,刺鼻的气味竟冲入鼻腔,胃中立刻配合地翻涌起来,勾起酸味的呕吐感,捂嘴不停干呕。

恶心的浓烈血腥味,但肉质腐烂的腥臭甚至盖过血液,意料外的情况着实不留情面地冲击了狛枝一把,他不得不扯起外套多盖几层在脸上才使呼吸轻松一点点,但这样简单的防护维持不了多久,他得尽快确认。

步子又往外迈出,传达回大脑皮层的图像刺激瞳孔剧烈地收缩。

没等他去辨认全貌,一个戴黑白熊头套的人从阳台外攀援而上,跃入阳台。

绝望残党!

狛枝在迅速思考应对措施的同时快步退进房间要锁上移门。

可惜比他更快的是那人的动作,抓着自己后退的时机,上前推了自己一把,重心不稳的狛枝跌坐在地毯上,又向后仰躺下。他被那一推摔到臀部连尾椎脊椎和肌肉都疼得发麻。

接下来,没有接下来。狛枝倒地后,闯入者转身关门上锁,摘去头套,放出自己长过膝的黑发。

“神座君,是你倒也让我意外……问题是外面的世界,十天而已,真的就变成那样了吗”挪到床边,倚着柔软的床休息,狛枝抓抓头上的呆毛们,不知所措地看着神座,以期从他嘴里得到一个“希望”的回答。

“眼见为实,我不想解释这么无聊的事。”神座信手扔开手中的食物袋,脱下西装往浴室走去。

袋子上打的结很松,几个鲜红的苹果滚了出来。

狛枝怔在原地,恍然又明白他之前不会去有意识思考的问题,却重新陷入新的疑惑,惶惶地把双眼聚焦在某一点发呆。

现在的时间段,神座做的说不上是早餐还是午餐,充其量算作点心。

水果拼盘和黄油面包切片。

他坐在狛枝身边。面对大开的窗帘外的糟糕风景,一片片吃起水果。

也许也是狛枝的心理承受能力异常,他立刻拿起两片面包夹几瓣柠檬啃咬起来。先是面包的奶香,嚼动嚼动后,使人牙碜的酸味蜂涌入口腔,自舌尖席卷到舌根,分泌的唾液也没能缓解,反而扩散了酸味,酸得牙疼不止。

仍把面包往嘴里塞。

吃下去。

忘记掉。

塞满嘴的面包推进到喉咙深处,忍不住已想呕出,狛枝抬手堵起嘴,吞咽与嚼动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想吐。

不断记起。

细密的汗珠冒出额头,面无人色地咀嚼,吞咽。

惊恐地爬起,跌跌撞撞冲进浴室,胃部剧烈抽搐,不管咽下去或还在喉咙的一并返回口腔,趴在洗手台上响亮地呕了出来。水池口不大,很快积起小滩粘糊糊的,乳白、淡黄与棕色混合没嚼碎的面包的呕吐物。

简直拼命地要把早餐也吐出来的模样。

怎么可能忘得掉。堆散在外的死者尸体、断肢,未干涸的血迹遍染的街道,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不仅仅是这些,还有气味,尸体腐烂发臭蚊蝇成群,血液挥发的锈味,污浊空气的……

绝望的世界如何绝望都不会在脑内生成完整,到头来还是会发觉,爱着希望是自己对希望中的世界太过高估,就像建立在真实之上的纸张描写哪怕真实透彻,也不过是会腐烂于时光中虚构。

世界支离破碎的话,那他的希望究竟做了些什么?



拧开水龙头,捧一掬水泼打脸上,然后漱口,一抬头,失焦的瞳孔可见镜中又多一人。

这里是距离希望之峰学园不知道多远的塔和市。

哪怕被自己奉若神祗的神座出流囚禁,目睹过纯粹绝望肆虐过的世界后,他也想起了无论如何都要回去的缘由。

他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都有必须要战胜的绝望。

都是因为她摧毁了不论是普通人还是他的希望,这个世界才会停滞不前,然后倒退着拉住所有人掉进腐烂的深渊,他不想承认一切都正处在崩溃的边缘,他越过自己去看镜子里沾水的白皙双手,仿佛觉得未来会被自己渐渐握在手中。

他想到离开之前自己还要探寻神座出流来此的目的,没有任何原因的事是不成立的,他要给自己一个明明白白的思路。

强打精神在镜中恢复笑容,若无其事地走出浴室,拾起地毯上遗落的《倒吊人》,书沾上了水,他用手臂擦擦封面,放回书柜。

合上书柜门,通过门上镶嵌的玻璃,一张湿淋淋的面孔正对自己,他忘记擦干净脸颊。

和镜中的自己一样,水里捞出来的丧家之犬般,狼狈支撑临近垮塌的伪装,水珠滴滴答答,顺并在一起的发丝掉下,眼睛淌满水,一道接一道外溢往脸颊上添着水痕。

他狠狠甩掉胳膊上的水分,似乎这么抹一把水就能带走负力。

“神座君要是出去的话,也会做点什么吧?不过我想我该考虑下一步了,不能和神座君一起是件很可惜的事,不过我的存在只会给你添麻烦,总而言之,一个人虽然短时间内做不了几件大事,尤其是我这种垃圾,但我是虔诚相信着我能够做希望们的垫脚石啊。所以,再见了。”

话音刚落,他毫不犹豫地移步门口,握住了门把手。

“咔哒咔哒……”上锁了。

“你还没有绝望。”在受到反问前,神座先回答了未问出口的疑惑,踏过窗外落进的大片破碎阴影,宛若死神行进,悄无声息。

单手握拳放在胸口,狛枝愤愤不平地说着:“正是我还没有绝望才要出去,神座君不是说过……”

“正是你还没有绝望才要让你留下。”

“我不懂神座君的话,如果因为没有绝望而留在这里过与世隔绝的生活,是等不到希望的,迟早也会绝望的吧。”背贴门板掰弄着门锁,直到承认无法从门逃离,垂下手臂,又揣入上衣口袋。

停在几步远的地方,神座抬手,指尖直指狛枝的心口,道:“你是个很聪明,但内里腐烂透彻的家伙,而且自以为不会屈服。”

“哈,被神座君这么一夸真是荣幸之至,但是……咿——”身前的神座陡然释放的气场掺入狛枝反感到极点的才能巨钳似的牢牢卡上他的喉咙。

那个啊,就是绝望了。

无论如何曲解都存在的原意明明就是:绝望了,才能离开吧。

大力掐住脖子的手还是听温暖的。狛枝想着,一脚蹬在门板上,双手费力地扒着神座收得越来越紧的单手。

企图向下逃脱的计划中,狛枝都不再恢复平日的目光去看,蹬出的腿使腹部向外,身体则下滑呈现“C”型跪在地毯上。

他始终不能逃脱。

头仍抵在门上,以几乎折断的姿势考验腰力,折磨性地持续下压。

呼吸不畅的缘故,涨红的双颊有了变紫的迹象,颇为艰难地汲取空气。

有点理解,不,完全理解了神座的意图。

“啊——咔……咳……”挤出几个单音节,狛枝突然意味不明地咧开嘴角,放弃抵抗,像是极为消极又惬意地要睡去。

死亡绝不会让他绝望,他会赢。

但神座简单明了地准备不如他意,片刻后松开手任狛枝软趴趴斜倒下去。

“呼……呼……神座君,你可是,希望……”扶腰盘坐着,狛枝把脊椎敲打得“嘎啦嘎啦”直响,呼吸无碍以后他显然轻松多了,聚精会神地琢磨起神座的意图。

代表“希望”的神座出流,拥有全部才能,是挽救陷落绝望的世界的希望。

神座会绝望吗?还是日向君啊。

他想起自己憎恶到想亲手毁灭的江之岛盾子。

绝望也算做才能范围才叫做超高校级的绝望,神座也持有吗?

他信任的是日向创吗?那预备学科的日向创。

他是谁来着?

说到底他怎么会突兀地记起区区预备学科的名字?他才不认识什么预备学科。

抓住头发回忆学院里的生活,他记不得在哪里和一个叫日向创的预备学科有过交集。

“哈?日向创是谁啊,我认识吗?连脸都很陌生的普通……唔——我不认识,哈嘶哈嘶哈嘶……”大口的喘息和倒吸气像是能缓冲心中的忐忑,他捂住剧烈起伏的胸膛,又抓挠毛绒地毯一把把抓下蓬松绒毛,张皇失措地抗拒悄然流逝的记忆送给自己的空虚感。

刚才他在想什么吗?

是谁吗是谁吗是谁吗是谁吗?

名字是什么长相是什么回忆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

神座出流半跪下,手掌扣住狛枝的后脑勺,迫使他的眼睛朝这边对来。

时间仿佛静止,陌生的、淡忘的、模糊想起的、渐渐清晰的、痛苦下铭刻于心的,全部的记忆,听神座的一句命令狂涌回他的脑海。

这张脸,就是日向创没错啊。

就是……

处于失忆与恢复的双重冲击下,狛枝的双瞳失去清明的光彩,灰暗一层接一层,原本就死气沉沉的眼睛变作了烧尽的余灰。

让他如何接受在讨厌看不起和喜欢之间的抉择,不是所希望的同一人。

乱七八糟的语句充塞思路,喉咙深处随精神线的崩塌溃散传出不成形的沙哑喊叫。

那只扣住狛枝的手掌挪向枕骨下方,托起可怜的家伙的整个脑袋,低头靠去贴上狛枝的双唇舐咬。混乱中的狛枝意识到他人入侵嘴里的柔软物和纠缠不清,抗拒地推搡神座的肩膀。

“啧啧”的水声夹杂神座刻意含糊不清的呢喃传入耳,充满了解脱意味的力量,诱惑狛枝主动迎合神座的攻势。以欲拒还迎的姿态,屈服于某种才能。

扑向名为希望实为绝望之深渊的少年,伏在载着自己堕下的石块上,心怀的不灭情绪扭曲着不愿坦然接受。

“那是绝望吗?”

不出意料,神座的话令狛枝清醒过来。

姿势不知从何时起变为狛枝跪在坐着的神座的双腿间。结束这个吻,狛枝意识到自己被神座掌握住,到了进退无路的局面,清醒与混乱都由神座掌控,由他落得这个乖乖听话的下场。

“我,不会绝望的,神座君你是希望……尽管我是垃圾,我也……唔……不放弃,哈啊——不放弃希望,请神座君别再……”

神座刻意像之前的接吻一样,发出清晰的声响。

狛枝经受着虚无的快乐和疼痛对大脑的轮番轰炸,甚至产生陷入棉花团的幻觉,顺服地吟叫着。

“你嘴上说的,已经被所做的推翻,绝望和希望只是植根人格的精神形态,而不是你此时此刻的反驳。”

针刺般的话语说出,像是毫不犹豫地倾倒了一盆冷水,又以台下看戏人的姿态,漫不经心地观赏恍惚迷惑于沦陷和理智边缘的受罪者的精彩表现。

搭在神座肩上的手条件反射地缩回,拉扯神座的手和自己的T恤,明显的疼痛也在余蕴后回归,耻于对方赤裸裸的目光注视,拉下T恤时他低下头去。

“……被突然这么对待,是很意外的事,不管怎么说都好,我绝不是嘴硬,就算身体会,也不代表……”

分明是禁欲的举动,对于附加滋生的情欲而言也不过是欲盖弥彰,陌生得不像自己。

“你可以当作是才能作祟。”

“啊——怎么会,那样的才能……”

“变得渴望,放下所谓为‘人类’的理智享受。”

“不要,神座,再下去,要,要……”不止是带着哭腔的拼命求饶,眼泪也流下来。按在骼嵴的弧度上,通过精准的判断独断地调整起节奏,甚至掌控另一方方的呼吸,操纵所有数据在最理想范围,哪怕是要做这件不需要过多理性判断的事,他也像个一丝不苟的程序员,设计下每句话每个动作,不着痕迹地剔除风险后再放置阴谋于其中。

失控的尖叫灌满耳朵。

还要听更多。


若是把之前那些话比作在演员头顶浇下的一盆冷水,那神座现在就是把湿漉漉的狛枝扔进冰窖,用风轻云淡的眼神表示着秒秒钟能够粉碎自尊的话。

他仅仅张嘴说点什么就是毁坏,因为统统与他无关,他是名为“神座出流”的参与者和“旁观者”神座出流。

神座盯着狛枝不语,也收获了预料之中的激烈反应。

“唔……呜——”干净的手掌捂在脸上,挡不住疾风骤雨般急坠的泪珠,大部分漏出指缝,坠打地毯。

裂痕还在扩散的心灵支柱的终于将逐渐崩塌,哀泣起寄托……甚至倾尽希望的污染源。

“你自始至终都把我当作日向创。换一个方向说,我是日向创和绝望又如何,现在的你又准备如何逃离?”

往一片面包上涂匀果酱,盖上另一片,又扔回盘子,神座做完这些,动作流畅自如地揪了狛枝的头发和手臂,以扔布娃娃的轻松模样,在呼吸间将他甩上床。

狛枝似乎是愣住了,只有头皮传来因头发被拔动的钝痛提醒他发生的事。

神座俯身拾起涂了果酱的面包,卷成筒状塞入狛枝口中,“自认连附属物也算不上的你,无聊的你在坚持什么,你是如何理解我的?”

蹬腿试图摆脱桎梏,狛枝意识到现实的是即将受更进一步的耻辱。就像一个专门设计出来针对自己的坎,来考验他能否跨过吗?

希望啊,是绝对绝对,不会输的。

哪怕他只是一块希望的垫脚石,哪怕在神座出流面前行为变为空谈,哪怕愿望幻想近乎破灭,他也绝不会低头认输,他自始至终也相信幸运。

“唔……唔哼哼呼呼呼呼——”面包在口中融化,闷闷的笑不自然到令人毛骨悚然,声带更时不时震颤出几个别扭的音符。

被神座归类于踏入绝望前多余的垂死挣扎。

狛枝从喉咙中涌出的惨笑声中断,有气无力的哼哼取而代之,小腿也胡乱蹬起来。可他浑身乏力,怀抱一个枕头一边呻吟一边困困地要睡去。

期间他问他:“你现在还有那些多余的心思再去顾及希望之峰的本科生吗,或者应该问,你安逸地生活在这里的时候,会不会想到他们一个接一个绝望的现实?”

毫无疑问,神座是不需要他的回答的。

神座出流其人的绝望,是因在绝望之下期待预料外未来的绝望,在这一点上,他和江之岛盾子又有多少区别就不得而知。

还是……

也正是如此,狛枝表现得越顽固,陷入的绝望越难挣脱。

“充满希望的,大家,才不会,绝望的……”

“你不需要相信或者不相信,但事实会告诉你。”手上欺凌的动作骤然停顿,神座捧起狛枝的下颚骨区域,端详他充满了迷惘、恐惧、欲望的复杂眼神。

狛枝先是目光变得空洞,旋即后仰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张狂地笑起来。

“……我……哈哈哈哈哈……我要亲手打败她……”

深埋的绝望早已发芽破土,在最后一次次接受恶意的养料的滋润下,疯狂生长成为尖利锋锐的脏色藤蔓,缠布膜拜希望之人,诱惑他向前,再汲取累累伤痕中源源不断流淌出的希望,转化为更巨大的绝望送还他和整个世界,直至他这具躯壳的破败、枯竭、腐烂……

越发地绝望了。

神座若无其事的放下狛枝,翻身下床。在浴室洗完衣物烘干,穿戴整齐,而不知何时房间里的哭声消失,狛枝趴在被子上睡熟。

那就让他自生自灭去吧。尽管游戏玩到这一步稍稍感觉到了无聊,却也还不急着前往下一个阶段,无法预测是他仍然留在这里的原因。

神座打开上锁的房门,身上笼罩走廊灯光投下的昏暗,幽灵般无声无息地离开。

一切如你所愿,一切都将不可预见,忘记那些过往,尽情地绝望去吧。


崩塌少年做成基石,面对屹立不倒的希望流泪,为希望诞出的……

破坏、消失、重生、萌芽。

超高校级的人们的生命,超高校级的人们的死刑。

就这样,不知是拉开帷幕,亦或是满场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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