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记录者】《将军,别任性》
胡言乱语:
大将军别任性,尼尔先生会担心。
大将军别任性,黑玫瑰们会担心。
大将军别任性,弹药专家会担心。
大将军别任性,枪神大人会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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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将军大人,只有十七岁。
脸庞尤显稚嫩的少年,坐在与年龄不太符合的职位上,批改着大量的文件,定制一个个新的作战方针。
Liabyre的大将军,刚刚十七岁。
Kloreido承着家族的荣耀,不负众望成为了优秀的大将军。
可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逐渐垮塌的内里。
是人,总是会因为一些事而垮塌。
五年后。
一名稍稍显胖的鹅蛋脸青年正坐在办公桌前认证的阅览着前线的战报。
Liabyre满意地将新咖啡放上桌,审视着自己的大将军。
他自认为五年里他把自己的将军照顾得很好。一日三餐外加水果点心,下午茶夜宵,连上战场也一顿不肯落下。
以致于Kloreido从一名拥有标准骨感系外观的少年弹药专家飚升为“圆嘟嘟又可爱”的二十二岁大将军。
夸张了?
总之,Liabyre依旧是满意的。
唯一可惜的是,那五年来他做的再好,也避免不了几乎每隔十天半个月的深夜会发生的。
当他为自己的将军送去夜宵,到达办公室门口还未开门时,会看见那个人跳进窗户,动作熟练而轻巧,丝毫不曾影响Kloreido的办公。
他会放下一杯新鲜的青瓜汁,待Kloreido的工作暂告一段落,便轻轻揽过他的肩头抱在怀中碎碎细语。
又或是宠溺地在Kloreido红润的脸颊上捏一把,再印个淡淡的唇印。
Liabyre不曾打扰也从来不敢打扰过那片刻。他以为,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刻,自己的将军有自己的小小快乐。而且他总会乖乖吃完夜宵。
不和外人计较。
好吧,说不计较只是个小小的谎言。
那个人曾经在Kloreido的卧室里出现过不止一次。更有几次被Kloreido撞见。
还记得某次,他急匆匆地去叫自己的将军起床开会,并未敲门,于是一开门便看见那人侧坐着,赤了上半身俯视自己的将军,模样分明是想抚着Kloreido的脸庞然后亲吻一下。
Liabyre的闯入结结实实地吓了他一跳,手悬停在半空中,眼里满是惊慌。但又似乎因为经历的事多了,没过几个呼吸他就镇定下来,拉过衣服穿戴起来。
“Bangbek!”睡眼惺忪的Kloreido压根就不知道Liabyre在,而是迷迷糊糊中伸手抓住了那人。
只见他转身遮起Kloreido的双眼,半跪在床边温柔地说了几句,待他点点头缩回被窝里,再从门口走出去。
Bangbek喜欢微低下脑袋,嘴角勿出浅得不易察觉的笑。
自那之后,Liabyre有再火急火燎地去找自己的将军,也不会鲁莽地推门而入。他发现,也许突然进入既会吵醒自己的将军,也会破坏Kloreido的另一份小确幸。
尽管多数时候,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一条狭缝会见到:
不太的卧室里,单人床上侧睡的两人,呼吸浅浅的。阳光透过玻璃再穿越纱帘与窗帘间的碎隙,零零散散懒懒地打在床上。
Bangbek也不管舒不舒服,从背后搂抱Kloreido,一只手露在被子外,压住Kloreido在被子里的手臂。
一切,在Liabyre的眼里都是如此的恬静而易碎。
虽然他的心里酸酸的。
2.
用现代天界人的话来说,那第四个年头,是三年战争时期的开端,换个更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所谓无法地带卡勒特组织发动的第一次皇都侵略战役。
战争打响的第三个月,Bangbek出现的频率便高了许多。
隔三差五。
到了第二年,几乎不间断,每天都会出现。
Liabyre记得自己很多次进入自己的将军的办公室都能见到Bangbek一脸理所当然的正气地站在Kloreido身边,对作战方针指指戳戳,顺便潇洒地向他打了个招呼。
胆子肥得可以嘛。可是啊,在皇都捃特的队伍里,没有人不知晓,Bangbek·Hideness是卡勒特组织第二高层的属下。
臭名昭著的疯子,变态。
Kloreido不致于连这都忘记。
尽管Liabyre也不太相信眼前那个除了外形地痞邋遢到境界得诡异,其他毫无特点,甚至性格温和的Bangbek,会是传闻里的变态杀人狂。
不过,人不可冒相。
许多人见过Bangbek在战场上的模样,大概Kloreido和Liabyre也是。当然,皇都的只有三两个见过了而且活下来的。所以,这些口述都是从卡勒特的战俘中获得并加以修改的,和他本人的形象或许有一定的出入,希望诸位尽请见谅多加包涵。
据他的亲随部队的一名队员死前透露丿Bangbek哪怕是睡觉也极少卸去脸上浓重的暗黑妆容,并且 喜欢用巨型的缝衣针作发簪,将一头长发盘成女子般的高髻或,狂放地披散开来。不羁到近乎疯癫的笑容,满口轻佻而容易惹怒人的胡言乱语。
衣服简单轻便,破掉的地方居然随意地缝了几针就完事。连腰间和胁下所佩的左轮,看起来也沾染了主人的几分松散,像是开几枪就要解肢。
太多人,包括卡勒特内部的成员、都瞧不起他,要么,因厌恶而远离他。那怕实力摆在眼前,他信任的与愿永远追随的,也不过是亲随部队的五个人罢了。
因为他平日并不多话,也不争强好胜,远远地看着,似乎是个僵死的人,有思维的高仿真机器人,对,举个例子就是现在去阿登高地的冒险家们所看到的安祖·塞弗等的机器人。直到了战斗时,才变了个人,改变灵魂般,领着自己的一个中队,对皇都军展开单边屠戮的攻势。
他们说他有时,一记瞬踢也能利落地削掉一个人的脑袋,0h,他靴底的钢刀片还是笔者小时候给他磨的呢。
他很享受用枪打穿敌人双眼,子、弹穿过脑壳时无法延长的尖叫。以及踩碎、踏裂骨骼的声响,表情却是得到了棒棒糖的小孩一样,满足而欢乐。
唯独他的风衣和衬衫从不会沾上鲜血,他灵巧轻盈的姿态从不被任何状况影响。夜战亦是如此。
到了后来,私底下有人称他为“疯子庞贝”。
然而他更喜欢叫自己“Killer·Cat”。
游杀者·猫。
3.
总想问自己的将军Bangbek究竟是什么人,真的张口要问了,Liabyre意识到自己没有那个胆量。在心中安慰自己,问题出口也成为无关紧要的问候。
‘Kloreido想说的时候,自己会告诉我的。’
等到某年的某一天,Liabyre踌躇是否该娶一名贵囘族女机械师为妻时,Kloreido紧张兮兮地扯过他的衣袖,附在他耳畔一字一句地说:
“Bangbek是我六岁时被捉到卡勒特后,待我最好的人。”
“他总是把自己的食物给我然后挨饿,不然就去抢。”
“我只是喜欢他,可你比他更重要。”
“我的世界有了你再有他,三分之一是他,但剩余的全部都是你。”
“我爱你……”
说话间,Kloreido已经紧紧地环抱起Liabyre,声音颤囘抖而哽咽了。
脸埋在Liabyre颈间,涌囘出的泪水不知不觉沾湿囘了他的制囘服一大片。
滚囘烫的,
在心间。
――
Bangbek一生没尝过几次失败的任务带来的滋味。
仅两次。
第一次,在他十六岁刚成为枪神那年。
意气风发地领了一支小队去突袭皇都军的左侧部囘队。
阴差阳错地与当上大将军的Kloreido对峙。
五个对十六个。
结局所有人都知道,Bangbek输了,挂了彩。
小队的人一个个都完好无损。
同样,Kloreido的十六人也毫发无伤。
Bangbek的伤令人匪夷所思。
嘲笑缺胜过疑惑,天空海的海浪般冲刷掉所有猜测。过程被人抛诸脑后,世人要的只是他的失败带来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二十一个人,都没有提起,默契地,三缄其口。
那一天,他走到战场中囘央,大笑着,开了三枪,对自己。
回到卡勒特以后,Bangbek命令下属他自己吊起来用鞭囘子抽囘了一顿,再淋上盐水清洗伤口。
他扶着墙壁,宛若无事之人缓缓走出去。
绽裂的疤汩囘汩地流淌暗红的鲜血,几近昏迷界限的少年裸囘露上半身,忍受盐水的刺痛,咬破了薄唇仍一声不吭地倔强。走向自己的居室。
他用自己的满身伤痕堵住了很多人的嘴,虽然他的目的不在于此。
至于另一次,笔者了解的也不多。
因为Bangbek那次是脱离了队伍冲进皇都军阵队,并被俘。
捉住他的将军似乎名叫W,但据现在已经死去很久了。
其余再无败绩。不过偷偷加一句。
他在情场上可是个十足的滥情者和失败者。
4.
三年战争接近尾声时,Kloreido给Liabyre过了25岁生日,礼物是一架自囘制手弩。
Liabyre却戳着Kloreido的额头说:“将军别任性了,现在明明越来越忙还花那么多功夫做这个。”
“我是觉得给你量身定做的会很好嘛!”
其次是,尼尔先生为Kloreido配来的药物几乎塞满了右手边的第三个抽屉。
黑玫瑰小囘姐们每天都会提醒他吃药。
但他还是会忘记。
一次次忘记会囘议的时间,新人的名字,战斗的部署……甚至是最近与Liabyre的一些约定。
他们说他得了延长性健忘症。
时间过得越久,忘记得越多。
Kloreido自己却并不知情,因为告诉他之后过不了多久他就不记得了。有时连为什么要吃药,一天里也会问两三次。
Liabyre害怕了。
他要是哪一天连自己也忘了,该怎么办?
曾经,Liabyre也与Bangbek相遇。
1VS1
可能,大概是实力相差不多,一战下来几乎把俩个人的任务时间也消耗殆尽。
满地的弹壳弹坑,坑坑洼洼。
Bangbek太倔,Liabyre无论如何忍让退步,Bangbek都不松口。
半日,不算长,但也不短了。
长不过那几场旷日持久的惨烈战役,又不比进行的无数次突袭,开始如闪电,结束又不留声息。
意外的是Bangbek落脚时踩到弹壳,后仰着摔进一个弹坑中。
Liabyre想也不多想装上子弹三两步跳下坑里。
Bangbek仰面躺着,张囘开嘴露囘出明显打磨过的虎牙,眨巴那一双猫般遇光而缩的眸子,直勾勾地用目光死咬住天空。
“你输了。”装有穿甲弹的自动手囘枪抵住他额前的发囘丝,而口直板机的食指,却是连同内心一起犹豫。
破绽。
也正是那一瞬的犹豫,Bangbek单手撑地起身回旋踢,鞋后跟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割开Liabyre沾着灰尘的脸侧。
从右耳根直到鼻梁正中,涌囘出的鲜血几乎呈黑色。
一同的还有Bangbek摔倒的闷响与Liabyre的眼镜掉落的清脆声响。
他看不清此时的Bangbek是什么状态,只管自己坐在地上,从弹囘药匣中翻找到消毒药丿水和干净的纱布,给自己就地包扎。
“你为什么不开囘枪?”Bangbek爬起来坐在他地面,“然后,我赢了,哈哈哈哈……”
两枚巨型缝衣针做的发簪都掉了,披散的长发遮住了他此时的表情。
将自己包扎成独眼,尽管知道血没有完全止住,Liabyre还是停下了自救,背靠一块石头,眯起眼睛以看清对方的大概情况,“他会伤心,我宁愿放过你,或者死。”
“哈哈哈……”Bangbek的笑声持续了没多久便戛然而止,渐渐转化为呜咽,抱着膝盖哭泣。
他们都不说话。
Bangbek却哭得大声起来,不夸张地,甚至可以说是嚎啕大哭。
像个无助的小孩,他失去了最珍视最心爱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
“我怎么会赢啊……我还是输了,十六年,我赌十六年……我输了,呜呜呜呜……”
“我只是用命来赌你爱不爱……哈哈哈哈哈…………”
“输了……”
确实是个疯囘子。
脸颊满是泪水,胡乱地用衬衣抹去,露囘出原本清秀而透着单纯的脸庞。
咬住下嘴唇抑制哭声,空旷的原野也因此陷入了更深的寂静。
渗出纱布的血吸引了Bangbek的目光,手脚并用地爬到Liabyre面前,嗅嗅血液的气息,伸长脖子去囘吮囘吸。
唾液与被吸食的疼痛刺囘激了Liabyre。
“你们弹囘药专囘家的血都是甜的。”
“如果你敢让他受伤或者伤心,我做鬼也会把你拖下地狱。”
也许声音里还带有些许哭腔的Bangbek说这两句完全无关的话,听起来并不可怕,然而与他对视时,眼眸里咄咄逼人以及淹死人的醋意让Liabyre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一向柔和的目光霎时犹如坚冰。原因不是害怕的抗拒,而是爱的勇气。
“绝对,不可能。”
5.
不知不觉中,Kloreido的记忆消退到了十七岁之前。
他不可能再像几个月前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了,因为十七岁的Kloreido更多的是跑去Liabyre的办公室,看他办公看得出神。
病情似乎得到缓解,然而另一个名字被提起时,他都会流着眼泪问他是谁。
为什么偏偏最先忘记了Bangbek?
十六岁的Kloreido的爱好是枪囘械组装。
十五岁的Kloreido学着Liabyre读一些根本不懂的书。
十四岁的Kloreido总想练好体术。
十三岁的Kloreido天天嚷嚷要陪Liabyre上战场。
……………………
不行了……
他终究是支撑不下去。
三年战争时期死了很多Liabyre知晓或熟识的人。
与他共过时的枪炮师小囘姐Issca,好兄弟弹药专家Komagic,有过几面之缘的竞争对手大将军W,以及,卡勒特组囘织的那个人。
他是在第二年已经过去一半时,于根特猝死。
虽然报告上这样简单地写着,但血液样本的研究结果报告是服药自囘杀。
听说他第一年结束时便已罹患了严重的抑郁症。
在与Liabyre的一对一战斗前。
第一次见面时,Kloreido还是个半大的小鬼头,四岁刚过,总是嘴巴里吃着糖果还呜哩哇啦地说着什么。
Liabyre也只凑巧搬着小板凳听话地坐在他身旁看书。
然后Kloreido就了一把Liabyre的小辫子。
从此,Liabyre放弃了当理论流漫游的梦想成为了弹药专家。
Bangbek的死不过瞒了两三个月,正是他的生日前后,Kloreido写了封长长的信想寄出去。
路上遇见根特学院特高科结业班的一个小丫头,聊了一会儿就不知如何谈到了战俘处置问题,进而才提起战犯遗体认领的事。
听完之后Kloreido还不愿相信,找到了认领遗体的笔者。
但笔者当时对此并不知情,又急着出去办事,便敷衍了事,不曾想Kloreido最后成了那样。
6.
Kloreido在某个阳光囘明媚的下午枕着Liabyre的大腿睡着了。
也许再过不久,Kloreido就成了白纸一张,而自己要投入新的战役中去。担忧地凝视青年的睡颜,抬起了握着枪的右手。
如果他连自己都忘了……不…………但死亡是绝对不可以阻止的!
又放下手,正好对上Kloreido清澈如溪的眸子。
“Liabyre的枪能借我玩吗?”
看他仔细观察那把普通的自动手囘枪,偶尔会提醒他当心走火。
心里松了口气。
枪口趁他不注意,对准了自己的胸膛,然后扣动扳机。
“呯!”
他刚刚闭上的眼还没来得及睁开,飞囘溅的血已经打疼了脸,落下的泪水从释怀转变为极悲。
“我一定是要忘记你了,才会,突然都记起来,咳咳……还好,还能记……对不起,我太任性,要先,先走一步了……别让我看到你,跟来,咳咳咳,也别担心我Bangbek会对我很好……不要哭,我以后一定,会听话的,会,会的…………”
随着瞳孔一起涣散的还有消逝的话语,只余Liabyre一人满身是血地坐在草地上无声悲伤。
参加葬礼的人并不多,最后的,Liabyre独自在灵堂为Kloreido守了七天。
第七天凌晨,他听见凌囘乱的脚步声,两道尤带浅绿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
他很困倦,用手支撑着棺囘材才勉强站起来,走过去看他们。
“Liabyre,我要走了。”其中一个几步飘到他面前扑上去环住他的身囘体。
另一个并不是Bangbek,但那不重要了,Liabyre此时的欣喜若狂是远不止他的洞察力的。
天边还没有泛鱼肚白时,Kloreido的身囘体就开始透明化。
还是枕着他的大腿,与同来的那个人永远地离开。
天亮很久Liabyre才苏醒,他找不到任何Kloreido回来过的痕迹。
唯有另一个人放在棺囘材前的一束纸花——依稀记得应该是鲜花才对——其中有一朵署名“W”。终于让他相信自己,相信那不是梦。
有一天,正在整理Kloreido的办公室,无意中从他的日记里翻落了一张纸。
“无论你最后看到一个怎样的我,是不是都不会离开?原谅我的任性,我也庆幸,无论如何你都会原谅我、包容我和爱我。谢谢你,Liabyre。”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青年拿着小小的纸片,带着恬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