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收集完东西,看不到Nagity和Subtle的身影,他们大概还在忙,Avis只好一边咳嗽边一瘸一拐地走到某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闭目养神。
这样,药物副作用发作了也不会太难堪吧。
地砖缝隙里溢出黏液,几条触手悄无声息地抬升了地砖滑向Avis。Avis昏昏欲睡,却在一瞬间发觉手腕脚踝都受到带有黏液的柔韧物体禁锢,随后是喉咙,也缠上有温度的触手。
“靠!”发出沙哑的低呼,Avis又立刻咬紧牙关四肢奋力挣扎,呼吸变得越来越艰难,章鱼的吸盘有一部分仍紧紧吸牢地面,另一部分则吸扯起Avis的身体,哪怕隔着衣服,所到之处也尽产生一个个不规则的圆。
触手肆意掠过身体各处,衣服轻而易举便在有意报复下破烂不堪,而且由于黏液更往身上黏。他回过神来,惊恐没过心头,随着断续的呼吸化为奇怪的叫声。触手们立刻加紧侵略,把自己塞进Avis张得老大的嘴里拼命搅动。
恶心得想吐。
力量早已如同流水般消失殆尽,连咬动也难以做到,黏液流入气管,窒息与眩晕同时赶到,一齐将他推向黑暗深渊。
救命,谁来救救我……
Nagity……
其实阿修罗早把东西都找齐了,但是并不想催促干扰到Avis看似认真的工作,于是同Subtle一样,一点一点处理章鱼尸体,收拾了一些触手,眼看时间也不早,Nagity找到Subtle,让她乖乖待在前一个房间里,自己回到孵化室中谨慎地探查。
能分辨出某个角落好几股波动缠在一块儿,只有一个是Avis,那么另外的……都是章鱼!
一定是他们趁自己不注意偷袭了精疲力竭无法反抗的Avis。Nagity这么想着。
该死!
他暗骂一句,冲向更深处,惊觉更糟糕的事正在发生。
不远处一片蠕动的黑色中的身躯,应该就是Avis吧,看起来是被缠住动弹不得,得赶快想办法在不伤害他的前提下干掉章鱼。
虽说他擅长中远程攻击,不过简单的近身攻击还是没问题的,换一把刀就可以。
上了再说。
换上一把巨剑快步上前。
黑章鱼早就发现这个行为举止相当奇怪的瞎子,其中一只鄙夷地撇了他一眼,触手一挥,一只只潮水般迅速涌入地砖下的通道撤离。
房间里剩下Avis以及举着巨剑尚未砍下的Nagity。
举着数公斤的剑还是很累的。呼出一口气,将巨剑扔到一边,Nagity瞪大眼睛,
二话不说,
蹲下来抱起只有出气不带进气儿的Avis,跪在滑溜溜的黏液里,鬼手按压Avis的胸腔,俯身张嘴,对上Avis的嘴,为他吸出满满的黏液,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扑鼻而来,特别是口中渡入后产生的无比难受的感觉,甚至头晕的强烈冲击,使Nagity立刻吐掉,在鼓起勇气继续。
反复几次,持续一段时间后Avis的呼吸终于开始恢复,咳嗽忽然猛烈,他奋力抓住了什么,头转向另一侧,直到咳出大口浑浊的液体,终于缓过劲来,眼神也慢慢恢复光彩,一脸茫然地看向Nagity,下意识低头。
满身的斑斑点点与破碎的衣物充满耻辱感,他呆滞地缩瑟身体。
“黑蔷薇……”不明所以的Nagity顺手摘下蒙眼布,跟着低下头。他使劲一吸鼻子,大大方方地解下披风盖在Avis的下身。
他不算全瞎,取下蒙眼布时双眼还能在白天看到半米内的东西,类似于一般人不可能有的高度近视,却是随时都会完全失明。
瞎扯不是无趣的填词。
Avis从口中吐出些许变淡的胃液,曲着双腿,Nagity也无法安抚或是说出点别的什么来,毕竟Avis不需要。
“黑蔷薇,你们在干嘛?”冷风凛冽的境地下相互沉默,Subtle却适时地从门口探出小脑袋来,一脸天真地叽叽笑着,“你们身上那么脏还真有点嫌弃呀,黑蔷薇要换衣服吗?”
“是,我的衣服都不能穿了。”裹紧外套遮起下体,Avis单手从背包里翻出一堆粘乎乎的衣物,语气里颇多无奈。
看Nagity的模样,也算了,他的话,根本就是不论春夏秋冬
各种各样的斗篷式披风活像帝国公国国旗展,更不指望身高体型差距颇多的两人可以分享适合的裤子,事实上Nagity也确实没有。
反倒是看戏的Subtle拍拍小手掌:“没有衣服的话,可以穿穿看我收藏的皮甲呀,虽然都是裙子,不过黑蔷薇那么好看,一定能穿。”
Nagity听得好气又好笑,将Avis放到干净的地方,走过去抬手一拍Subtle的后脑勺就说:“这些话当玩笑说说就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见过的天族男人,除了Vaduz上校,没有谁会喜欢穿专门为女性设计的裙子。”
Subtle听了,双手一叉腰,鼻孔朝天表示自己生气了,但气了一会儿又用讨好的语气说:“Vaduz上校有欣赏他的人在,自然要穿的漂漂亮亮,不过黑蔷薇虽然没什么人喜欢,但是如果注意打扮的话立刻就会有很多人追他的吧,比如说帅哥……嗯,就像我一样,嘻嘻,大家都特别喜欢我哦。”
Nagity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正想再说些什么,只见Subtle一掀裙子指指胖次大声地说:“看呐,我是男孩子,而且我以后也会继续穿着喜欢的裙子。”
而在地上的Avis脸色几经变化,手脚霎时冰凉,脸色也越发差劲。Nagity见状,立刻解释道:“Subtle穿裙子是个人的……是说,从小当作女孩子养大,总之请不要介意,我现在立刻去给你买一些衣服回来,注意身体,Toto,乖乖地陪他。”
谁知Subtle一把拉住Nagity的腰带嚷嚷起来:“不准走!我最讨厌章鱼了,要是它们又来了,战斗的时候黑蔷薇怎么办,我要让他穿裙子,穿裙子!”
“绝对不可以,在黑蔷薇没有同意的情况下,让他穿女孩子穿的裙子,”Nagity的表情在眨眼间变得严肃,双手按住Subtle的肩膀,睁开的灰暗眸子凝视着他,缓缓地说,“……
叫做人格侮辱,Toto。
”
小家伙似乎被男人的气势震慑,呆呆地说不出话,也不敢再撒泼耍赖,抱着黑猫坐到Avis身旁。
换下一身的破布,Avis接过Nagity一起买来的新毛巾,擦拭头发,拿着新衣服转身走到一排书架后。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透过缝隙望出去。Nagity捧一本盲文书正靠墙读,Subtle拉拉他的新披风正悄悄地不知在说什么。
“呼……”新的皮甲非常合身,甚至要让Avis怀疑那是贴身的尺寸。
Subtle见他换好了,相当开心地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刚才Nagity不在的时候他们就成了战友——嘴里喊着:“我们走啦,到我们家去吃蛋糕啦!”
Nagity闻声合上书,冲他微笑点点头,转身先跨出去。
从Nagity的住所回到赛利亚的旅馆,天色未暗,Avis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审视自己,洗净的衣服整齐码放在洗手台上。他执意要把衣服立刻还给Nagity,尽管对方一直说是送给他的,但他却矫情地要拒绝。
额前的刘海由于刚取下发带,所以乱七八糟,他随意地冲洗干净,拿起大功率的吹风机吹着变回漂亮柔顺的红发穿过客厅。他显然放松过头,忘记客厅里仍坐着尚未招待的两位客人,自己则是只穿短袜与内裤,大摇大摆经过小小的客厅等走到还没意识到自己已被看光。
Subtle一把揪过Nagity,附在他耳畔道:“我觉得他还是很适合你的,如果你没有异议,我觉得生米煮成熟饭也没关系呀,就是没法门当户对。”
Nagity的嘴角忽然露出危险的微笑,将Subtle的脸摁进沙发的小靠垫里,想了想又拎起来,每撞一下Subtle都会表情配合,十分无辜地喊一声对不起。
我跟Shzer有最根本的差别,内心也不够强大,尤其是外交方面,简直差到了家,论实战功夫更不如他,唯一优秀的,对,确实是我们当下最需要的作战指挥,几乎能够灵活运用当下的所有优良战术。
可我们不需要一个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的人,作为未来的支柱。
而Shzer才是我们的希望,突出的教育能力,同样身为弹药专家,他还精通体术,涉猎部分机械制造与
重火器基础,
他可以引导学生不同方向地分析自己的长处,再给出最适合的培养方案,而这些学生为我们带来的才是最大的胜利,那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到的。
如若我被称作Mas家族的宝玉,那Shzer就是璀璨的钻石。
与其面对温润柔和又软弱的玉的逃避,不如掌控钻石的光彩夺目。
既已选择由钻石代表一个家族的荣耀,就也该放过沉默的玉,使他自由,使他继续沉默。
——Avis日记
他仍记得父亲在长辈面前的争辩,为他谋取可怜的自由。
那日他站在会议室的门口正欲敲门,然而无意见到父亲的背影,那个中年人依旧昂首挺胸意气风发,但早已两鬓斑白。
夜半。Avis辗转难眠,便走到窗前。冰凉月光下的西海岸,除却娇羞少女奔跑般的海浪低声翻滚,一切都是如此的静谧。
他还是难以确认,他要的,实实在在,到手中了吗?
手放上肩膀,轻微的疼痛仿佛诉说自己悠长的过去,也许还有思念的缘故。
“黑蔷薇。”背后响起沙哑的声音。
Avis一惊,下意识要去抓床头的手弩。但背后的人速度更快,捉起他的手腕将他摁倒在床上。
“抱歉,晚上打扰了。”Nagity看起来很不好意思,趁Avis才松了口气,就一记手刀打晕了他,扛起人迅速离开,悄无声息地
飞快融入夜色。
昏迷的时间不是很长,待到Avis睁开眼来吃力地分辨四周场景,只是他所在的地方太昏暗,一时间无法适应,好不容易才借月色看清墙上挂钟。半小时。某人用特殊的绳索,越挣扎束缚越紧。
“吱呀——”是木门开关的声音,一个穿着金属制盔甲的人走了进来,步伐缓慢沉重,准确地将手上他的肩,又轻易捏开他的嘴,将一点薄荷味又微妙苦涩的东西入他口中。
“差不多要开始了。”他说。
Avis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吃下去的东西发挥效用,他也来不及多想。
Nagity的嘴角挂起不明显的弧度,鬼手拍拍手中的笔记本,摘下蒙眼布打开灯,坐在Avis对面的椅子上,翻开笔记本。
自言自语。
“姓名。”
“Avis·Mas·Link。”
“年龄。”
“31。”
“是否婚配。”
“无。”
“……备注。”
短暂地沉默。
“追求自由。”
Avis乖乖地看着他,眼神单调干枯如同机械,散发令人冷彻骨髓的气息。
随后眼眶里淌出一串珠子般的泪水。
Nagity的表情或许是微微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满脸失望地起身对门外的人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进来的两名鬼剑士解开绳索,架起人时听到了叫着某个名字的喃喃呓语,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殊不知Avis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丝的锐意。
他们把Avis带到类似于手术室的地方,摆在手术台上放平,蒙着脸的白大褂们准备好了工具。
“东西取出来就连人一并送回天界,不容有差。”
随着衣物的割裂,细长的麻醉针刺入,不多久就有一把手术刀切开Avis三角肌内侧明显突起的皮肤,让那与肌肉几乎融为一体的东西曝露在灯光下,接下去一刀又一刀,切开Avis的皮肉,小心翼翼剔出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玉石,黑色中的丝丝血红仿佛是Avis的融合,纯净痛苦的珍贵,霎时间,浓郁的蔷薇花香弥散开。所有人不由自主将视线集中到玉上去,暂时忽视了手术台上的人。
也正是此刻,Avis竟翻身一跃而起,不顾肩头还没来得及完整消毒止血的伤口,抓起一旁的纱布草草塞入创口止血,一连扔出三枚感电手雷,冲进走廊没命地奔逃。
找到窗户他便迷迷糊糊地撞了出去,一阵短暂的眩晕后他躺在石板地上,望见漫天碎星。
从四周的建筑看,这很有可能是赫顿玛尔一个偏僻的居民区,而且半小时也去不到非常远的地方,唯独四通八达的巷道随处潜伏杀机,更紧迫的是他身上的蔷薇香一时半会儿无法散开,如果知根知底的人用犬类追踪,那他真是无处可逃了。
伤口涌出的鲜血浸湿几乎整块纱布,Avis感觉不到疼,只是将眉锁得紧紧的,下意识准备做出什么反应,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取下纱布单手绞干血水又放回伤口,继续前行。
破损的衣服快要掉落,肩膀半露在外,肌肤苍白。